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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花儿乐队][蝈大]第一次见鬼·番外一

番外一·BLUE酒吧志怪录

 

Austin沉默地趴在吧台，随手把过一杯酒精饮料灌入腹中。相熟的酒保很温柔且阴柔地戳一下他脑袋：“哎呀，你可不要装忧郁贵公子了，郭阳请假，所以Wowkie今天不来。”

男人闻言更颓丧了：“整整三天好么？这小子到底什么来路？”

“哇，你真想弄他啊。”酒保夸张地“啧”了一声，手指一拨，一杯透明液体便炫技似的恰到好处地滑过桌面，“人家可是刚刚成年——不，我猜他事实上根本就是未成年。”

“这倒不是问题。”

“……人渣。”

问题在于，这男孩儿完全是行踪不定，怎样打听都无结果。

 

酒保口中的Wowkie是两个月前偶尔来BLUE驻唱的小歌手，玩儿票性质，受个贝斯手推荐。开始经理将信将疑，后来发现反响意外热烈便拿他当个宝贝。当个宝贝也没用，人不怎领情，依然不肯固定下来，而推荐者郭阳只说他这远房表弟还有学业要忙，不好长期在酒吧混。但郭阳上台时，他也确实是永远在临近的某处乖乖待着。

比起这个奇异的英文名，Austin更乐意喊他“张伟”。他猜这烂大街到如同随口胡诌的名字才是真名。这种声色之地是永远嘈杂的，学生妹Lucy下一秒就是浓妆艳抹的婊子Lily，且她们永远也不会如同英文课本一样是best friends。男男女女们起个洋名便如同覆上假面，可以为所欲为将彼此生吞活剥。

Wowkie则是不同的，他的名字多可爱，像是绞尽脑汁起了，要用上一辈子——男孩儿甚至还读不标准，在色调迷乱至极的光下笑得真是干净，小小的虎牙尖一闪而过，“嗨！大家好，我是哇儿尅！”

Austin当时身处酒吧的群魔乱舞中，“哇儿尅”如利剑飚来，他搂着个D奶女郎被狠狠戳中，笑到肚痛。

 

“哇儿尅”唱歌却是很动人的。不很好形容，既非那类竭尽全力要拗出个现世精灵气质的清新派，也非以闹取胜的热场歌手。他就是开心，开心极了。会抱着吉他沉醉于首不明语种的小众歌，曲毕双眼朦胧如同初醒，又有醉汉要点个最炫民族风，他接着就孩子气地笑着绕舞台边唱边跳广播体操样的舞，总是欢欣的，总是双眼亮闪闪的，如同释放压抑许久的热情。

Wowkie受欢迎，一直少有人找他茬儿，Austin期待的英雄救美剧情也是空想。

说起来，两人真正意义上的交谈也就是那一次。

他按捺不住，主动上前，开场白幽默又绅士，试图开撩，却被Wowkie一句迷茫而直接的“……我认识你？”怼了回去。两人所处位置靠近舞台，光束十分晃眼，Austin借机打量男孩儿，发现他蹦跳半天却没出汗，肤色始终是显眼的苍白，胸膛无起伏，气息分毫不乱。

“你看起来像是不用呼吸。”他忍不住上手拨弄一下Wowkie被棒球帽压得炸起来的发梢。

少年突然睁圆眼睛，很刻意地深吸一口气，尴尬地小声说：“哎呦喂，忘了。”

他又被逗笑了，刚要出口一句“是我让你忘记呼吸了吗？”之类的来调情，远处就有温厚的男声传过来，喊的是“张伟”。Wowkie便眼睛一亮，急急地边“哎哎”应着边跑了过去，不是舞台上那样灵活，手脚看起来不协调，跑得像小朋友。

Austin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。这件事情说来比较变态，但他或许迷上这小朋友了。

 

这些日子乐队贝斯手请了假，说是带对象去香山旅游。

这理由槽点无数。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，特意请假去香山“旅游”也就罢了，一去三天？但这时节确实是香山红叶正好，郭阳是广受好评兢兢业业的老干部，乐队成员一人冲他虚踹一脚，也就抓了临时替补放了人。

Austin不知具体说法，这三天都同往常一样等Wowkie，问人时怕说不清楚，还别别扭扭地学出哇儿尅的腔调，使对方看着这常客直打激灵。

 

不负期盼，三天之后晚七点，贝斯手归位，张伟也跟在他身后，穿着明黄色卡通T恤，玩儿着手指头进了屋。

Austin大步迎上去，喊“张伟”，他却没听见似的，好像只有那贝斯手特定声音的“张伟”才可传音入耳。Austin又百折不挠地喊“Wowkie”，这次终于引起少年的注意，他就收获了很愤怒的眼刀。

张伟看起来不开心，这一晚也未登台唱歌，只是坐在一边盯着舞台一角发愣。

Austin找准时机过去，顺便带去一罐甜橙汁，他知道张伟喜欢甜的饮料。少年拧着眉头看了男人一眼，眼神里没有以往的欢欣愉快，是明晃晃的生疏冷漠。

这一眼让Austin莫名发冷，但他还是很坚强：“为什么不去唱歌呢？”

男孩儿沉默着趴下去，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额前刘海，顺便又横了眼前男人一眼。这一眼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，他直起身来，盯着男人的衬衣领笑。

“你你你你们，可真烦！”

Austin只觉得这孩子的小结巴也可爱得要命，几乎瞬间化解了不太友善的眼神。他抿着嘴低头看自己领子，也笑了——那有一枚鲜亮的橘红唇印，比橙汁还艳丽。

“我们？”

“你们，人。”张伟认真地点点头。

“这可算不了什么的——这种东西，印到嘴上，都算不了什么。”他看向那双干净的眼睛，“还有，什么叫我们，人？哈哈，你不是人？是德古拉公爵的曾曾曾孙么？”

没有回答，张伟又惯性地神游天外了，他侧脸在灯下半明半暗更添鲜活，莫名显出点桀骜。Astin顺着男孩儿的目光看过去，舞台上喧闹极了，燥极了，那贝斯手正跟着鼓点剧烈地晃动身体，指法很炫，博得很多女孩子的欢呼。

 

“张伟？”

果真没回应，Austin认命地喊他“Wowkie”。

张伟瞬间转过头来，笑容过于灿烂，是顽童恶作剧成功的那种得意。他撑着桌面，猛地将上身探过来，嘴唇几乎贴上男人的嘴角。

自己大概真是蛮喜欢他的，Austin想。这种情况，自己应是欣然地接受诱惑，开始一个深吻。然而此时他竟然感到冷而寂静。

 

不，是真的寂静。男孩儿没有呼吸。

 

他装了一肚子调情的言语，比如“宝贝儿，怎么了，我又帅到让你无法呼吸了？”，这时候，他却莫名说不出一句话，只是愣怔着。

一秒，两秒。

五十秒。

一分钟。两分钟。三分钟。

Austin的额角渗出冷汗。

“哎哟，今天本来心情就不好。”张伟拉开距离，顺便往台上挑衅似的瞥了一眼，“麻利儿地拿上您内下了药的甜水儿滚吧。”

“不然，一言不合，可真弄死人。”

张伟冲他咧嘴笑，毛茸茸的乱发，苍白的脸，一颗锋利的小尖牙。

 

周末场子热得过火，凉不下来，乐手就要加班。

张伟吓跑了人，跑去找酒保喊姐姐，获得那大老爷们儿黏糊糊的嗔怪的同时，也拿走了两瓶可乐。他一边灌甜水，一边意难平，想起来郭阳被姑娘又扑又亲就恨不得咬碎塑料瓶子。姑娘多么好，软绵绵香喷喷的，胸又大声音又甜，要不是校门口那臭痞子，自己也该是有个姑娘抱着的——可要不是郭痞子，没准自己还是孤魂野鬼一个，甚至早就化烟了——也不对，要不是护着郭痞子，我这还死不了这么早呢。

越思考越乱，张伟决定换个角度来表达愤怒。眼前浮现那个丰满圆润的橙色唇印，张伟觉得那变态倒是很坦诚。没准儿那确实算不得什么，自己亲郭阳亲了一遍又一遍也是算不得什么了，更别说连个嘴唇印也留不下呢。

郭阳背着琴下了工，就疑惑地看着气哼哼的张伟。

只是路遇个女粉丝被亲了口，解释也解释过了，张伟往常气性可没这么大。他轻轻弹了下张伟的脑袋瓜，“哎，回家了啊，路上吃点儿什么不？”

张伟嘴一撇，语气带点小期待，问：“你往台下边儿看，刚才看见我们了吧？”

“看见什么？”

郭阳恍惚间看见张伟头发立起来了。

张伟气得原地转了几个圈儿，“走走走”一叠声地推着郭阳出门，力道巨大。

 

“快！找个地儿！弄个记号！”

 

 

——那并非什么可爱的少年，他是个没有呼吸的怪物。

Austin走在黑暗的后巷中，不由自主想起那张苍白的小脸和小尖牙，这些再引不起任何琦思，只会令他后背发凉。

也罢，酒吧街这样繁华，猎物很多，躲着些，不去招惹就好。

Austin感觉异常憋屈，刚要仰头爆句粗口，却忽然听到了男人隐忍的抽气声和断续不成句的国骂。

他屏住呼吸抬头，看见不远处，漆黑夜色中若隐若现的明黄色。熟悉的瘦弱身影正将一个成年男人抵在后巷破败的砖墙上，啃咬他的喉咙。

“嘶嘶”的痛苦抽气声凝固在黑暗里，诡异极了。

手脚几乎不受控制，Austin跌跌撞撞退出后巷，自始至终没敢回头。

 

也因此错过了随后发生在“怪物”与贝斯手之间的，如此缠绵的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