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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花儿乐队][蝈大]第一次见鬼6

（六）

六月份南方有场音乐节，郭阳得出去整半个月，磨来磨去弄成了一个半星期，张伟还是挺不乐意的样子。他跟郭阳过了两个来月，撒娇耍赖无师自通，生生把郭大爷弄成了郭老妈。

郭老妈也不想出那么一趟远门，他担心，只好提前弄了一堆吃的喝的堆满了冰箱，又叮嘱张小鬼别出了事儿。

他现在已屏蔽了张伟根本不需要吃东西，以及他不把别人吓出事就不错的事实了。

张伟委屈得像个留守儿童，一脸幽微难言的表情烙在郭阳视网膜里，让他恨不得立马退票。

“成了成了，乖。”他最终只是拍拍张伟脑袋，“南方好东西多，回来给你带好玩儿的。”

 

演出很累，但酣畅淋漓。

郭阳挺喜欢舞台的，虽然周遭坎坷不停，诸多不顺，同伴也并非多么志同道合，他还是喜欢。累得腰酸腿软，郭阳趴在旅店床上，例行思念家里的鬼。他琢磨着要拿音乐节录像给张伟看。张伟也喜欢音乐，且有天分，之前，或者说活着的时候就会弹吉他，后来抱着郭阳送的那把磨合几天，就有模有样了。

 

不过他没听见过张伟唱歌。

张伟说话是偏童音，像变声没变过来，不自觉带点嗲，唱起歌想来也是好听的。他唱歌应该会害羞，就会眯起眼来笑，是满满一脸纯净稚气。郭阳想着想着，用手摸摸嘴角，果真又是那种暧昧不清恶心巴拉的笑。

他吭哧吭哧自己乐起来，翻了个身埋住枕头，觉得自己真是太想张伟。当初尝试半天才认命，跟鬼没法儿打电话，一接通就只剩下刺啦刺啦的电波声。

郭阳现在特羡慕午夜凶铃。

 

活儿刚刚结束，郭阳搜罗着买些东西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。

包里沉甸甸装着好些小玩意儿，一本green day纪念册，不知道是哪国特产的牛奶糖和点心，他感觉自己竟然有点紧张，脑海中是不合时宜的“久别胜新婚”几个字。

这都哪跟哪啊你说。

 

郭阳心神荡漾地大包小裹钻进胡同，推开家门，迎接他的是一室寂静、一屋子香灰味儿，以及门口放的个形状奇特的大碗，里边装着黑黝黝的粉状物，四壁还零星贴着黄符。

 

感觉就像是一道电流劈开了天灵盖，郭阳觉得自己魂散了。

 

他用最快的速度蹬蹬蹬跑到房东那屋，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。女房东不在，她好脾气的老公在那儿嗑瓜子，看见郭阳脸红脖子粗的样，有点明白了。

“小郭，你别急啊，我们可是没乱动你东西。这老有人说闹鬼闹鬼的，剩下那间不好租。你正好出个门，我和你王姐请个大师做做法，管不管用的也图个心安不是吗？什么都没动，你散散味，散散味就成。”

房东男人说话慢条斯理的，是个和气模样。

郭阳盯着他，像窒息似的喘着气，红着眼一把拽住男人脖领子狠狠掼到墙上。“我。草。你。妈。”他要杀人一样从牙缝里咯吱咯吱咬出几个字，把男人往地上一摔，打着哆嗦跑回自己屋里。

男人趴地上，吓得半天回不过神，不明白自己是冒犯了什么让一贯温和的年轻人如同愤怒的野兽。

 

郭阳跌撞着回屋，关门上锁，很茫然地看着空寂的屋子。

 

“……张伟？大张伟？”

“言语一声。在吗？”

“你别跟我闹，快、快说话……”

 

他靠着门坐下来，恍惚着抹了一把脸，才发现手里湿淋淋的一大片水迹。

 

 

“啊？”

 

衣柜吱呀一声，柜门里边探出来个脑袋。张伟很怯懦地冲着郭阳眨巴眨巴眼睛：“你这叨叨什么呢，这这衣柜隔音不错，我、我刚只听了点响儿。”

在他眼里边郭阳状态挺不对的。哪怕让人揍得鼻青脸肿的，郭阳也忘不了捡起鸡腿堡冲他微笑，结果现在，他哭得皱着包子脸，满脸都是鼻涕眼泪的，看着很可怜。

 

郭阳一脸日了狗的表情猛地起身，踉跄了一下也没管，飞速冲过去把张伟捞在怀里，手紧紧箍着少年鬼突兀的肩胛骨，像是上了锁。

 

“你这、你这倒霉……”郭阳哽咽着说不出话。

“哎呀。”张伟觉不出疼来，只感觉被死死搂着很不错，除了有点烫。他费解地拧着眉头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，就一边叨咕着“胡撸胡撸瓢儿，胡撸胡撸瓢儿”一边摸着郭阳的后脑勺，想着能安慰郭阳也是挺有成就感的。

 

据张伟说，房东两口子挺不容易的，竟然请来个真道士，不过功夫是妥妥的三脚猫，完全伤不着他。

“但是闻着香灰味儿看那个黄符，也，也膈应得慌啊。”张伟抠抠鼻子，解释道，“又懒得隐形，所以我后几天就钻衣柜里边，等着你回来。”

郭阳眼眶还是通红的，像还没缓过来。

“哈，你你你是以为我让人打散了是吗？郭阳你哭起来真傻。”张伟伸着胳膊主动挂上来——他渐渐的不太害臊了，做起这个驾轻就熟，“你可别难受了，你看我，我这这不是好得不行吗？都当鬼多少年了，老资历老资历，能打散我的人估计，估计还没生下来呢！”

 

郭阳安静地看着大言不惭的少年鬼。他头发乱蓬蓬的，皮肤惨白冰凉，表情却鲜活生动，眼神总是亮晶晶，是个一点都不吓人的鬼，要是活着，该是个多么可爱的少年，该长成个多么讨人喜欢的青年。

 

“张伟。”

“嗯？”

 

“你是，怎么死的？”